38 他的秘密
38 他的秘密
一段今日焦点的独家视频。 画面没有开场乐,没有旁白,直接切入。 落地窗前,一张单人沙发。 男人坐在正中央,深灰西装,衬衫最上面一颗釦子扣得严丝合缝。 镜头只给上半身,男人的脸白得过分,像被抽乾了血色,高颅骨在冷白灯光下投下两道锋利的阴影。 鼻梁笔挺,薄唇抿成一条直线,凤眼狭长,眼尾上挑,瞳孔却黑得发冷。 “我是陆岭。” 声音低沉,尾音乾脆,像冰面裂开一道缝。 “恒峪实业集团新任总裁。” 背景是整片落地窗,夜色里的城市天际线像被他踩在脚下。 他微微侧头,颈侧青筋若隐若现,却没有一丝温度。 “经董事会紧急决议,我即日起接任总裁一职。前任总裁,我的亲弟弟陆屿,因涉嫌挪用公款、非法转移资产、权钱交易等多项经济犯罪,目前已被司法机关通缉。” 他每说一个字,唇线就绷得更紧,停顿两秒,目光笔直刺向镜头,声音却依旧平稳得可怕。 “作为哥哥,也作为新任总裁,我代表他,向所有股东、员工、合作伙伴,以及社会大众,致歉。” 他轻颔首,冷光在他高挺鼻樑上折出一道冰刃般的白芒。 “恒峪实业将全面配合调查。三十天内,我亲自带队完成内部审计,并向社会公布全部结果。公司运营不受影响,所有决策,由我亲自监督。” 说罢,他抬眼,最后一次直视镜头。 三十秒,整段声明精准、无一赘字。 画面骤黑,只剩一行白字: 【恒峪实业前总裁陆屿涉嫌重大经济犯罪,已被通缉】 【新任总裁陆岭首次公开发声】 书房里,周沅也盯着这段看了无数次的影片,心情已从最初的激动,变成麻木。 门被轻敲两下。 “小姐。”林姨推门进来,手里端着温水和药瓶,“头痛药要吃一颗吗?” 周沅也抬眼,声音哑得厉害:“不用。” 她指尖在膝上无意识抠紧,像是随口问:“父母亲都睡了吗?” “老爷夫人都睡下了。”林姨答得极轻,又补了一句,“吃了安眠药,最近太忙,老爷血压又高了。” “嗯。”周沅也点点头,扯了个几乎看不出的笑,“林姨也快去休息吧,我没事的。” 林姨应了声,却在门口顿了两秒,目光落在那瘦得单薄的肩膀上。 门终于关上。 走廊的灯光层层熄灭,整栋宅子陷入死寂。 凌晨两点五十八分,北京初春最后一场雪刚停。 雪不大,却冷得刺骨,像细盐粒洒落,触肤即化成冰水。 整个城市都在沉睡,路灯下的积雪泛着惨淡的青光,风一吹,树枝上的残雪哗啦啦往下掉,像谁在暗处撕纸。 周沅也把车停进朝阳公园南侧私家路时,挡风玻璃已蒙薄霜。 她下车,帆布鞋踩进雪里,“咯吱”一声脆响。 雪没过脚踝,湿冷一下子从脚底窜上来,冻得她打了个哆嗦。 卫衣帽子被风掀开,她索性不管了,雪粒落在睫毛上,眨眼就化成水,顺着脸颊滑进嘴角,苦得发涩。 私家路两侧的银杏树光秃秃的,枝头挂着冰凌,路灯一照,像一排倒悬的剑。 地上没人扫雪,轮胎印和脚印都被新雪盖了个严实,只剩她一个人的脚印,一步一步往里陷。 黑色铁门前积了薄薄一层雪,门牌“7”上的数字被冻得发蓝。 她从口袋里摸出磁扣,手抖得厉害,指尖贴上感应区时,已经冻得快没知觉。 “滴——” 铁门滑开的同时,门顶上积雪哗啦一声砸下来,正好砸在她肩头。 她没躲,冷雪顺着领口灌进去,激得她倒抽一口凉气。 院子里更冷。 通道的入口灯是幽蓝的,在雪夜里像一团鬼火。 迎春花还没开,只有几个骨朵冻得发紫,风捲着雪粒往通道里灌,吹得她脸生疼。 周沅也抬脚往下走。 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,雪声瞬间被隔绝在外。 距离陆屿离开其实只过一週,但是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起,他就像死了一样,所有联繫方式都已註销,彻底从世上被抹去痕迹。 最初几天,她疼得蜷在床上,连呼吸都带血味。 直到陆岭以新任总裁身份发布这段声明,她才如被迎头噼刀,瞬间清醒。 怕不是陆老爷的遗嘱有鬼。 恒峪实业,这百年军工巨头,向来低调到鲜为人知,与国防系统盘根错节,髒事从不见光。 可陆岭上台第一击,便将陆屿“罪证”摊开晒太阳,连带数十年灰色利益链一併曝光。 这不是清洗,是屠杀。 陆屿这些年替家族挡下的子弹,如今全成了射向他的箭。 陆岭这一手,的确够狠。 新闻爆发短短数日,陆屿已被指控十馀项经济重罪,名下数十亿资产尽数查封。 唯独这栋隐于市中心的豪宅,侥倖逃过一劫。 原本,周沅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这麽快回来。 大门推开那一瞬,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气味瞬间扑面而来——雨后冷杉、淡淡烟草,还有他西装内里惯用的雪松调香水。 周沅也站在玄关,呼吸猛地一乱。 她死死咬住下唇,强迫自己抬头,才没让眼泪掉下来。 这个男人说的话、做的事,总是那麽恶劣,可她已经爱上他了,无可救药。 她深吸一口气,逼自己振作。 这次回来,目的只有一个:找出陆屿这些年真正的财报。 陆岭给的期限是三十天,而那些资料至今未曝光,意味着对方也还没找到。 陆屿一直是个谨慎的人,唯独有可能走得太急。 周沅也只能一赌,像一隻被逼到绝境的兽,把这间屋子掀了个底朝天。 书房、卧室、衣帽间、酒柜、马桶水箱、冰箱冷冻层,甚至把客厅那幅巨大落地油画拆下来看背后。 没有。 什麽都没有。 凌晨五点,她已经累到手指发抖,脚底全是灰。 最后,她坐在主卧更衣室的地板上,背靠一整面牆的定制西装,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:他真的打算把所有后路都烧乾淨。 周沅也想哭得不行,但还是撑着膝盖站起来,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骨头渣子上。 她的手指顺着衣柜最深处那块胡桃木面板滑过——早已摸过无数次的地方,却在此刻忽然触到一处极浅的缝隙,像一道被时间磨钝的旧伤。 她指尖用力,暗柜无声弹开。 冷气扑面而来,像打开了一个多年不见天日的墓xue。 里面远比她想像的深,足足半个更衣室的宽度,被一整排钢製层架佔满,灯是感应的,惨白的光刷地亮起,照得每一份文件都像刚刚从血里捞出来。 最上层,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份公司财报,恒峪的年度审计报告、季度财务报表、税务申报、离岸账户流水……每份都盖着鲜红的绝密章,日期从十年前一路排到去年。 数字冰冷得像刀刃,隐藏在那些天文数字背后的,是家族几代人积累的灰色帝国——军工订单的隐形收益、境外洗钱的轨迹、政商勾结的细节,这不是陆屿一个人的积业,一旦洩露,整个家族都会被拖进绞rou机。 第二层是订单文件。 军工採购合同、卫星零件出口许可、导航晶片技术转让、某型无人机的弹药适配协议……每一份都落款陆屿的英文签名,字迹锋利如旧。 周沅也握着纸张的手疯狂发抖。 整个家族的烂摊子,一页页埋在这些纸里,随时会炸开。 最底层,一个黑色碳纤维箱,没有锁。 她蹲下去,打开。 里面躺着一把QSZ-92-9,黑色陶瓷涂层,枪管冰冷。 枪柄上缠着一圈医用胶带,像是他以前练枪磨出来的水泡留下的痕迹。 她努力回想陆屿在泰国教过他的退弹、拉枪机,顺利打开后,发觉弹匣里还有五发9毫米巴拉贝鲁姆弹,铜色被甲泛着幽暗的光。 深吸一口气,周沅也把弹匣重新推入,听见清脆的“喀”声,然后将枪插在腰后,贴着嵴椎的位置。 最后,她从陆屿的衣柜里拖出一件深灰色羊绒大衣,儘管尺寸过大,她仍套了上去,上面还有他的味道,陆屿曾经穿这件衣服抱她。 她没有开灯,只用手机的冷白光,一叠叠把文件塞进一只防震摄影包。 她不是空手而来,这款包原本用来运送徕卡长焦镜头,夹层里铺满高密度海绵,防水、防撞、防X光扫描,海关狗也闻不到纸张的味道。 最厚的几份合同,她夹在两本厚厚的《National Geographic》旧杂誌中间;离岸账户流水则被塞进一叠未冲洗的135底片盒伪装。 做完这一切,她检查了三次拉鍊,确认没有任何纸角露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