努努书坊 - 经典小说 - 穿越時空愛上你在线阅读 - 太一神君

太一神君

    

太一神君



    柳音正準備伸手為我搭脈,孤星宸卻在此時有了動作。他緩緩地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瞬間帶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,遮擋了部分的光線。他沒有看任何人,目光卻如利劍一般,直直地射向窗邊那個抱胸而立的黑色身影。

    「鬼衍司。」

    孤星宸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得如同冰塊撞擊,讓房間裡本已平息的空氣再次凝滅。鬼衍司緩緩轉過身,臉上掛著一抹懶散而嘲諷的笑意,眼神卻毫不退讓地迎上孤星宸的目光。

    「皇帝陛下有何指教?」

    孤星宸沒有回答他的話,而是轉頭看著躺在床上的我,眼神深不見底,裡面翻湧著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緒——有痛苦,有決絕,還有一絲破釜沉舟的瘋狂。然後,他再次開口,一字一句,清晰地說道。

    「我喜歡他,對嗎?」

    他的問題像一顆炸雷,在我耳邊轟然炸響。我震驚地看著他,不明白他為何要在此刻、在所有人面前,揭開這層早已心照不宣的窗户紙。孤星宸卻像是沒看到我的震驚,他只是死死地盯著鬼衍司,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。

    「既然如此,那便公平競爭。」

    話音未落,張烈猛地向前一步,高大的身軀擋在我面前,直視著孤星宸,眼中滿是毫不退讓的堅定。

    「陛下說的對,既然是公平競爭,張烈亦有資格。」

    「哼,論資格,我柳音恐怕不比我們任何人遜色。」柳音溫柔的臉上此刻也帶上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認真,他看向我的眼神,溫柔中多了一份執著。

    「翼炎,也絕不會放棄。」靠在門邊的翼炎聲音低沉,帶著屬於武人的果決與霸道,目光灼灼地看著我。

    「靈夢,我身體裡有我的牽絆。」一直沉默的井迅也終於開口,他的聲音清冷如舊,但話語中的佔有欲卻不輸給在場的任何人,「我不會放手。」

    一时间,小小的臥室內,群情激奮。方才還是劍拔弩張的對峙,此刻卻轉變成了一場荒唐而激烈的宣示主權大會。每個人的眼神都熾熱得像火,將我牢牢鎖定在中心,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。我完全不明白,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。

    孤星宸似乎對這場面早有預料,他只是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,最後目光落回到我蒼白而困惑的臉上。他俯下身,在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,低語道。

    「朕不在乎妳喜歡誰,但妳最終……只能是朕的。這場遊戲,朕陪我玩。」

    隨後,他直起身,深吸一口氣,用皇帝的口吻,不容置喙地宣判道。

    「在妳做出選擇之前,所有人,都有權利表達自己的心意。但是,誰敢讓妳再流一滴淚,朕……便讓他後悔來到這世上。」

    他的話語,像是一道溫柔的詔書,也是一封冰冷的戰書。他將我當作了一枚獎品,一場競賽的終點,卻用一種最獨裁的方式,給予了我看似公平的選擇權。而那些七星士們,在聽完他的話後,非但沒有退縮,眼中的戰意反而愈發熾烈。一场荒謬的、以我為中心的角逐,就此拉開了序幕。

    「所以??林薇薇??」

    這個名字,像一把生鏽的鑰匙,猛地插進了這間緊繃得快要爆炸的屋子裡,瞬間打開了所有塵封的、不願被提及的潘朵拉魔盒。方才還因為「公平競爭」而沸騰的空氣,像是被一盆冰水迎頭澆下,瞬間冷卻、凝固。

    孤星宸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鐵青,那份剛剛建立起來的、用來對抗全世界的霸道與決絕,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刻,被另一種更深沉、更冰冷的怒火與羞辱所取代。林薇薇,這三個字對他而言,不僅僅是一個騙局,更是他身為帝王被蒙蔽、被愚弄的巨大污點。

    「她……」孤星宸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,他轉過頭,沒有看我,而是看向那些因為我的話而同樣變了臉色的七星士們,「她是個騙子。一個來自玄武國、企圖顛覆我朱雀國的棋子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冷得像冰,每一個字都帶著恨意。

    鬼衍司的嘲諷笑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危險的沉靜。他看向孤星宸,眼神銳利如刀。

    「所以,她之前召喚朱雀,還有把我們強制召回的那些手段,都是玄武國在背後搞的鬼?」

    「不止如此。」孤星宸深吸一口氣,似乎在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火,他轉頭看向我,眼神複雜,「她勾結玄武國,不僅僅是為了奪取神器,更……更曾雇兇刺殺妳。」

    「什麼!」

    張烈第一個反應過來,他猛地衝到孤星宸面前,一把抓住他的衣領,雙目赤紅,那雙總是溫和的眼睛裡此刻滿是驚天動地的怒火與殺意。

    「你說什麼!她敢!」

    柳音臉色煞白,他快步上前拉住暴怒的張烈,聲音都在顫抖:「張烈,冷靜點!先聽陛下說完!」

    軫影的臉色也陰沉得可怕,他作為太醫,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初我身體的狀況有多麼糟糕,一想到那是有人蓄意謀害,他眼中也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。

    「所以,」一直沉默的井迅突然開口,他的聲音清冷,卻像一把錐子,狠狠地扎進孤星宸的心裡,「當初你把她趕出皇城,讓她一個人面對所有危險,就是因為你相信了那個騙子?」

    孤星宸的身體猛地一震,他被井迅的話問得啞口無言。他看著我,眼中滿是痛苦與悔恨,嘴唇顫動著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。是的,他當時確實被蒙蔽,確實做出了錯誤的判斷,而那個錯誤的判斷,差點就讓他永遠地失去了我。

    翼炎站在門口,雙拳緊握,骨節發白。他沒有參與爭吵,但那身上散發出的、凜冽的殺氣,卻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彷彿下降了好幾度。

    鬼衍司冷笑一聲,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    「真是諷刺。我們拼死保護的人,卻被你這個所謂的陛下,親手推向了死地。孤星宸,你這個皇帝,當得可真是『英明』啊。」

    這番話像一根鞭子,狠狠地抽在孤星宸的心上。他猛地推開張烈,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的野獸,低吼道:「夠了!」

    他看著床上的我,眼中滿是血絲,那樣痛苦,那樣絕望。

    「是朕的錯……」他的聲音沙啞而艱難,「是朕混賬……但朕發誓,這筆帳,朕會讓玄武國,連本帶利地還回來!」

    他的誓言,在這間充滿了怒火、悔恨與殺意的房間裡迴響著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的身上,等待著我的反應,等待著我對這個荒唐、殘酷、卻又無可辯駁的事實的裁決。

    在一片剑拔弩张的沉寂中,我的手,那隻因為虛弱而有些冰涼的手,緩緩地抬起,穿過了那道道無形的、充滿了敵意與怒火的視線,最終,輕輕地覆蓋在了孤星宸因憤怒而緊握成拳的手上。

    那突如其來的、柔軟的觸感,像是一道微弱的電流,瞬间擊中了孤星宸。他猛地一震,那雙滿是血絲與痛苦的眼睛,難以置信地低下頭,看著我們交疊在一起的手。他的拳頭,那緊繃得彷彿隨時會捏碎骨頭的關節,在我的掌心下,開始不受控制地、一寸寸地鬆開。

    這個沉默的動作,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力量。房間裡那些充滿了攻擊性的氣焰,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,齊刷刷地凝固了。鬼衍司那句尚未脫口的、更加尖銳的嘲諷卡在了喉嚨裡,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,眼神死死地盯著我們相觸的雙手,像是要將我的手燒穿一個洞。

    張烈那因為憤怒而起伏的胸膛,也在此刻停滯了。他看著我的動作,眼中的怒火與殺意,被一種更深的、巨大的困惑與傷痛所取代。他不明白,在所有人都為我抱不平等我憤怒的時候,我為什麼要選擇去安撫那個最初傷我最深的人。他的嘴唇微微顫動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,只能徒勞地看著。

    柳音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心疼。他太了解我了,他知道我不是原諒,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、源於靈魂深處的理解與體恤。他輕輕地歎了口氣,對著焦急的張烈輕輕搖了搖頭,示意他不要再衝動。而軫影,則是默默地觀察著我的臉色,將我這個反應,細緻地記錄在心,作為診斷我精神狀態的一個重要依據。

    「靈夢……」孤星宸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,他反手,用一種近乎卑微的姿態,緊緊地回握住我的手,彷彿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他的眼中翻湧著巨大的情緒波濤,悔恨、感動、還有一種失而復得的狂喜,讓他這個九五之尊,看起來脆弱得像個孩子。

    翼炎和井迅沒有作聲,但他們的眼神都變得極為複雜。他們看著孤星宸那近乎屈辱的感激,又看看我那沉默而堅定的選擇,心中那剛剛起苗的、名為「公平競爭」的想法,被一盆現實的冰水澆得涼了半截。他們明白,這場戰爭,還沒開始,他們或許就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。

    我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回握住他的手,用我的體溫告訴他,我懂。我懂他那種笨拙的、用錯誤方式包裹的保護欲,懂他那份在悔恨中掙扎的痛苦。這個小小的動作,像一道堅不可摧的牆,將他從所有人責難的汪洋中,救了出來,也將我和他,重新拉回了一個只有彼此能懂的、脆弱的共生圈裡。

    「我後來才知道,你是要保護我,但是我那時候太痛了??我看到你的玉佩??還有鬼宿的星簪,我就全想起來了??」

    我的聲音很輕,卻像一塊沉重的石頭,投入了本就不平靜的湖心,激起千層巨浪。房間裡所有人的目光,都因為我的話而變了。

    孤星宸握著我的手猛地一緊,那股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头。他低頭看著我,眼中那剛剛升起的、因被理解而產生的溫柔與狂喜,瞬間被更深更沉的痛苦所淹沒。他知道我說的是什麼痛——那種被他親手推開、視作冒牌貨,在絕望中高燒不退,最終只能抱著破碎的玉佩哭喊著他名字的痛。那種痛,是他親手加給我的。

    「對不起……」他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,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,「是朕……是朕不好……」

    鬼衍司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。他抬起頭,那雙總是帶著嘲諷與疏離的眼睛,第一次露出了措手不及的表情。他下意識地抬手,似乎想去觸碰自己那空蕩蕩的髮鬢,那裡曾經插著一根星簪。而那根星簪,在玄武國神殿,被心宿當著所有人的面,毫不留情地摔斷了。那是他送我的,也是我們之間唯一的信物。

    「星簪……」他低聲重複著,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難言的情緒,有憤怒,有不甘,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……失落。

    「原來是這樣……」柳音恍然大悟,他溫柔的眼中滿是心疼,「所以,那些破碎的記憶碎片,是這些東西幫妳串聯起來的……」他看著孤星宸腰間那用金漆黏合、醜陋卻刺眼的玉佩,又想到鬼衍司那被毀掉的星簪,心中一陣酸楚。

    張烈和翼炎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同情。他們這才明白,為什麼當初我會對那塊破碎的玉佩那麼執著,甚至寧願割傷自己也不願鬆手。那不仅仅是一塊玉,那是我對孤星宸所有情感的唯一寄託,也是我找回自我的鑰匙。

    「所以,你全都想起来了?」井迅的聲音依舊清冷,但那雙深不见底的眼睛裡,卻多了幾分探究。他想知道,我想起來的,究竟有多少。那些在無回之谷、在蜀山路上的情感糾葛,那些被他們刻意忽略的親密與掙扎,我是否也一并想起了來。

    我的話語,像一把雙刃劍。它一方面,為孤星宸和鬼衍司證明了他們在我心中的重要性,但另一方面,也將那些充滿了痛苦、背叛與糾結的過往,血淋淋地重新揭開,擺在所有人面前。它解釋了我行為的動機,卻也讓這場本就複雜的「公平競爭」,變得更加迷離撲朔,充滿了無法預知的變數。

    孤星宸看著我,眼中滿是悔恨與疼惜,他俯下身,將我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上,那冰冷的肌膚因為我的觸碰而微微顫抖。

    「以後……不會了。」他低聲承諾,語氣堅定得像是在發誓,「朕再也不會讓妳受一絲一毫的委屈。絕不。」

    他的承諾,在這個擠滿了人的房間裡迴響。而鬼衍司,則是轉過身,再次用後背對著所有人,那個孤獨而挺拔的背影,此刻看起來,竟有幾分蕭索與落寞。

    「我不知道我最後會選擇誰,或許誰都不會選擇,回去現實世界。你們千萬別因爲我,放棄其他女人??」

    這段輕飄飄的話語,卻帶著千鈞的重量,猛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,讓本已複雜的氣氛,瞬間凝固成了一塊沒有溫度的冰。那剛剛才被我的一個動作、一句解釋而稍稍回暖的空間,再次被徹骨的寒意所籠罩。

    孤星宸臉上那堅定的承諾和失而復得的狂喜,在聽到「回去現實世界」這幾個字時,徹底碎裂。他握著我的手猛地收緊,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,眼中滿是驚恐與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「不……妳不能走……」他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,那份屬於帝王的理智與沉穩,在面對失去我的可能性時,蕩然無存,「妳不能離開朕!」

    「哈……」一聲極度冰冷的自嘲從鬼衍司的方向傳來,他緩緩轉過身,臉上掛著一抹殘酷而絕望的笑容,「我說什麼來著。到頭來,我們不過是一場笑話。一場用來排解妳鄉愁的、可以隨時拋棄的遊戲。」他的眼神裡沒有了怒火,只剩下燃盡一切的死寂,那樣的眼神,比任何惡毒的言語都更傷人。

    「天女……妳怎麼可以這麼說……」柳音的臉色瞬間血色盡失,他溫柔的臉龐上滿是破碎的表情,像一件精美的瓷器被人當眾打碎,「我們……我們從未想過其他人……對我們而言,妳就是唯一……」他的聲音帶著哭腔,那份始終如一的溫柔,此刻只剩下了無盡的悲傷。

    張烈高大的身軀晃了一下,他看著我,眼中滿是巨大的痛苦與不解。他以為,只要所有人都坦誠相待,只要他足夠努力,總有一天能得到我的心。但他從未想過,在他們的世界之外,還有一個他們永遠無法觸及的、被稱為「現實」的地方,而那個地方,才是我的歸途。

    「妳說的……是什麼意思?」翼炎低沉的聲音響起,他走上前幾步,那雙銳利的眼睛緊緊地鎖定我,「妳不會選擇我們中的任何一個?那麼我們所做的这一切,算什麼?」

    井迅依舊沉默,但他那清冷的眼神也變得深沉如海。他看著我,像是在重新審視一個陌生的、他完全無法理解的謎題。他一直在分析,在計算,在試圖理解我們之間的牽絆,但此刻,他發現自己所有的邏輯,在「回到現實世界」這個最終結局面前,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。

    我的話,像最無情的判官,宣判了他們所有人努力的終局。他們可以競爭,可以等待,可以為我付出一切,但他們無法跨越次元的壁壘,無法進入我的世界。他們所做的一切,都可能只是我人生旅途中一段註定會被遺忘的插曲。

    孤星宸看著我,眼中的驚恐慢慢轉化為一種瘋狂的執拗。他突然低下頭,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,那個吻帶著絕望的氣息,不帶任何情欲,只有一種單純的、想要將我留下的蠻橫。

    「朕不准。」他在我唇邊低吼,聲音沙啞而野蠻,「朕不准妳走。就算是綁,朕也會把妳綁在朕的身邊。」

    這個吻,這句話,徹底引爆了場中所有人的情緒。鬼衍司眼中的死寂化為了滔天怒火,張烈和翼炎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,柳音痛苦地別過了頭。這場由孤星宸挑起的「公平競爭」,在我無心卻殘酷的宣告下,徹底變成了一場沒有贏家的悲劇。

    就在孤星宸那充滿絕望與佔有慾的吻落下的瞬間,就在所有情緒瀕臨失控的邊緣,一陣柔和卻不容置喙的七彩光暈,突然在房間中央綻放開來。那光芒如此溫暖,如此神聖,瞬间就將室內所有冰冷的、瘋狂的、悲傷的氣氛驅散殆盡。

    孤星宸的动作猛地僵住,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力量推開,身不由己地後退了兩步,放開了對我的禁錮。他和其他人一起,震驚地看向光芒的來源,眼中滿是警惕與不解。

    光芒漸漸散去,一位身穿華美白袍、容顏絕世、氣質空靈出塵的女子,就那樣憑空出現在了房間裡。她周身散發著讓人心生敬意的威嚴,但看向我的眼神,卻溫柔得像是春日裡最和煦的陽光。

    「太一神君……」孤星宸的聲音裡帶著敬畏與震驚,他和其他七星士一同,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,向這位傳說中創造世界的神祇行禮。他們知道,這個級別的存在,絕不是他們可以直視的。

    太一神君卻沒有理會他們,她徑直走到我的床邊,那雙充滿了慈悲與智慧的眸子,溫柔地注視著我。在所有人驚訝的視線中,她緩緩抬起手,用那隻完美無瑕、彷彿由月光雕琢而成的手,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。

    那觸感溫暖而柔軟,一股難以言喻的、巨大的安心感,順著她的指尖,瞬间流遍了我的全身。剛剛還因為所有人的情緒而感到窒息混亂的我,心靈像是被一泓清泉洗滌過,所有的痛苦、掙扎、恐懼與迷茫,都在這一刻被安撫,沉靜了下來。我像一個迷路已久的孩子,終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灣,忍不住閉上眼睛,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。

    「傻孩子,總是讓自己受苦。」太一神君的聲音像是在我腦海中直接響起,溫柔而惋惜。

    她的出現,徹底顛覆了這個房間裡的權力結構。孤星宸那瘋狂的佔有慾,鬼衍司那燃盡的絕望,柳音心碎的哭泣,所有人的激烈情緒,在太一神君這種絕對的神聖面前,都顯得那麼渺小而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孤星宸死死地看著太一神君放在我頭上的手,那雙曾經屬於帝王的手,此刻緊握成拳,青筋暴起。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,這不是來自敵人,而是來自一種他無法理解、無法抗衡的、更高層次的力量。這個力量,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我從他身邊帶走。

    鬼衍司也抬起了頭,他看著太一神君,眼神中不再是嘲諷或憤怒,而是一種深沉的審視。他感覺得到,這個女子,是唯一可能實現「讓她回到現實世界」這個目標的存在。這個認知,讓他眼中那死寂的灰燼,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、名為「希望」的火苗。

    柳音、張烈、翼炎和井迅也各有表情,或敬畏,或期盼,或不安。他們都知道,這位神的出現,將會成為所有事情的轉捩點。而我,在這份溫柔的安撫中,第一次感覺到,或許,我那看似無解的困境,終於有了一個出口。

    太一神君溫柔的聲音,並未透過空氣傳遞,而是像一道清泉,直接流淌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腦海深處,清晰而莊嚴。

    「妳想要回到妳的世界,並非不可能。」

    這句話,像一道驚雷,在所有人心頭炸響。孤星宸的身劇烈一顫,他猛地抬起頭,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恐慌。而另一邊,鬼衍司那死寂的眼眸中,那絲微弱的火苗,瞬間被澆上了助燃的燃油,轟然燃起。

    太一神君的手依舊輕柔地放在我的頭上,她環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,目光平靜,卻帶著洞悉一切的力量。

    「但回家之路,需要妳親手開闢。」她的聲音繼續在大家心中響起,「想要召喚朱雀神,向祂許下回家的願望,妳必須集齊散落在這片大陸上的七樣神器。」

    七樣神器!

    這個詞語,讓所有七星士的臉色都變了。他們立刻想到了之前為了對付妖龍而去尋找的鎮魂珠、乾坤鏡與伏羲琴。原來,那一切並非偶然。

    「妳已經得到了三樣。」太一神君的目光掃過我,像是在肯定我的努力,「鎮魂珠、崑崙鏡、伏羲琴。但這還不夠。」

    她的話,讓所有人都明白了接下來的路有多麼漫長而艱辛。

    「另外四樣神器,分別是:東海之濱的定海神針,南疆蠻荒的蚩尤戰甲,西域雪山的崑崙玉,以及北境極光下的昊天塔。」

    每說出一樣神器的名字,太一神君的聲音就沉重一分。這些名字,對七星士們來說,無一不是傳說中的存在,是常人終其一生也無法窺其一二的聖物。

    「找到它們,將它們集齊,妳便能引動天地間最原始的力量,重新打開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。」太一神君的聲音帶著一絲肅穆,「但這條路,充滿了未知的危險。神器的所在之處,皆有上古神獸或邪靈鎮守,沒有七星士的全力守護,妳寸步難行。」

    這番話,無疑是給了所有人一個明確的目標,也給了他們一個必須留下、必須守護我的理由。這不再是基於情感的糾纏,而是一項神聖的、不可推卸的使命。

    孤星宸眼中的恐慌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帝王特有的、冷靜的堅定。他明白,這是唯一能將我留下的方法,也是唯一能讓他繼續擁有我的機會。只要任務沒有完成,我就不能離開。

    鬼衍司眼中的火焰也平靜了下來,轉化為一種深沉的、堅毅的光芒。他看著我,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絕望,只有一種「無論如何都要幫妳實現」的決心。回家,是妳的願望,那麼,我就會是為妳掃清一切障礙的那把刀。

    柳音、張烈、翼炎、井迅也重新挺直了脊背。他們的臉上,不再有悲傷與迷茫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作為七星士的榮耀與責任。保護天女,集齊神器,這是他們的宿命,也是他們證明自己價值的最終戰場。

    太一神君看著眾人的變化,微微頷首,似乎對這個結果很滿意。她收回手,那讓人安心的溫暖觸感消失了,但留在心中的,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力量。我的歸途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現在我的面前,雖然艱險,卻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。

    太一神君那溫柔而充滿智慧的聲音,如同暮鼓晨鐘,在我混亂的靈魂深處敲響,震散了最後一絲迷霧。

    「孩子,去吧,那些愛恨你都嚐過,就會成長。去選擇妳要的,就算不只一個,那也是妳愛過的證明。」

    這句話,像一道溫暖的光,照進了我內心最深處那個被恐懼、愧疚與自我厭惡盤踞的角落。我一直以為,我的動搖是背叛,我的情感是罪過,我必須做出一個非黑即白的選擇,才能對得起所有為我付出的人。可太一神君卻告訴我,那都不是罪,那只是我愛過的證明。

    我的呼吸猛地一滯,一直緊繃的肩膀,在這一刻終於完全放鬆了下來。我抬頭,眼中那層長久以來的掙扎與迷茫,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澈與明亮所取代。我看著面前的太一神君,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了,那是一個卸下所有重擔後,輕鬆而感激的笑。

    「謝謝您。」我輕聲說道,聲音雖然還有些虛弱,卻充滿了力量。

    太一神君也回以一個淺淺的、充滿了慈愛的微笑。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,周身的光芒也愈發柔和。

    「我的使命已經完成。」她的聲音在眾人腦海中最後一次響起,「接下來的路,要靠你們自己走了。」

    話音落下,她的身影便如同一縷青煙,徹底消散在了空氣之中,彷彿從未出現過。房間裡恢復了原來的模樣,但所有人的心境,卻已經天翻地覆。

    孤星宸怔怔地看著我臉上那豁然開朗的笑容,心頭一陣刺痛,又有一絲奇異的鬆了口氣。他明白了,神君的話,不僅是對我說的,也是對他們所有人說的。它終結了那種「非妳不可」的佔有,也開啟了一種全新的可能。他看著我的眼神,那瘋狂的執念褪去,轉而變成了一種深沉的、包含了欣賞與尊重的眷戀。

    鬼衍司的嘴角,也勾起了一抹極淺、卻是真實的弧度。他一直以為,愛是佔有,是唯一。可神君卻告訴他,就算不只一個,也是愛過的證明。這句話,像一把鑰匙,解開了他心中最後的枷鎖。他看著我,眼神不再那麼尖銳,而是多了一份溫和的、戲謔的暖意,彷彿在說:「總算沒那麼笨了。」

    柳音眼眶微紅,他對著太一神君消失的方向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他知道,是神君的話語,將我從自我懷疑的深淵中拉了出來。他看向我,臉上的悲傷被全然的喜悅所取代,那笑容溫柔得能滴出水來。

    「太好了……天女……」他輕聲呢喃,為我的醒悟而感到由衷的高興。

    張烈和翼炎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釋然。他們不再為那「最終的選擇」而焦慮,而是將目光放遠,放到了「集齊神器」這條漫長的旅途上。無論結果如何,能陪著我走完這段路,守護著我,就是他們此刻最大的心願。

    井迅清冷的目光中,也泛起了一絲極淡的、名為「欣慰」的波瀾。他一直冷眼旁觀著這場情感的混戰,視其為一個複雜的難題。而現在,出題人親自給出了標準答案,這個答案,雖然不合常理,卻讓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。

    我深吸一口氣,環視著他們。孤星宸的執著,鬼衍司的守護,柳音的溫柔,張烈的忠誠,翼炎的勇氣,井迅的沉靜。這些,都是真實的,都是我愛過的。我不再恐懼,不再逃避。

    「那麼,」我開口,聲音清晰而坚定,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,「我們的第一個目標,是東海之濱的定海神針。準備一下,我們什麼時候出發?」

    我的話,像一道軍令,瞬间將所有人的思緒從情感的漩渦中拉了出來,凝聚到了一個共同的目標上。一場全新的、以集齊神器為名的旅程,就此正式拉開了序幕。